我想了解一下咏物诗的发展史?

2025-10-10 22:50:20102 次浏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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咏物诗是我国古代诗歌的一个重要题材,历代诗人几乎都有所涉及。清代俞琰在《咏物诗选·自序》中说:“古之咏物,其见于经。……至六朝而始,以一物命题,唐人继之,著作益工,两宋、元、明承之,篇什愈广。[1]” 俞文提到咏物诗六朝时开始勃兴,然而并没有谈及六朝咏物诗的具体发展状况。王夫之说“咏物诗,齐梁始多有之”[2] ,指出齐梁是咏物诗在六朝发展中的重要时期,从咏物诗的发展实际来看,这种看法是正确的。因为在曹魏以后、齐梁以前,这二百多年中,咏物诗大约有23首(根据逯钦立先生《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》统计,另,本文咏物诗都从此书选出)。而齐梁时期,仅萧纲就有咏物诗48首,而身仕三朝的沈约则有36首。但齐国祚较短,咏物诗的真正大兴则是在梁代,从诗人数量来看,齐代共有咏物诗人10位,而梁代咏物诗人多达65位;从咏物诗的数量来看,齐代咏物诗现存总数大约为80首左右,而梁代现存的咏物诗总数不少于290首,两者相差数倍,所以说“咏物诗起于〔3〕梁”, 梁代咏物诗堪称齐梁咏物诗的代表。在实际研究中,研究者对此涉及不多,基于此,笔者不揣浅陋,试图对梁代咏物诗发展状况做一较全面的探讨。

一、梁代咏物诗题材概述

咏物诗,顾名思义就是以某物为题咏对象的诗歌。六朝以前的咏物诗数量少,取材也较窄。受《诗经》、《离骚》咏物对象的影响,咏物诗在题材的选择上未能脱离动植物的范围,并且这些咏物对象多用其比兴义,如《橘颂》通过对橘的习性“深固难徙,更壹志兮”、外部形态“青黄杂糅”、“精色内白”的描绘,表达诗人“遗世独立,横而不流”“、淑离不淫,梗其有理”的志趣品质。又如刘桢笔下“岂不罹凝寒,松柏有本性”的松柏(《赠从弟》)、陶渊明诗中“怀此真秀姿,卓为霜下杰”的菊花(《和郭主簿诗二首》)都是处于黑暗政治压迫中诗人刚正不屈人格的象征。发展到齐梁时期“,文贵形似,窥情风景之上,钻貌草木之中。吟咏所发,志惟深远;体物为妙,功在密附”(《文心雕龙·物色》)。以谢月兆、沈约为代表的“竟陵八友”成为咏物诗创作的诗人群体,他们手中咏物诗题材开始细化,不仅有传统的植物题材,如咏竹、咏山榴、咏梧桐等,而且还有咏人工物品,如咏竹槟榔盘、咏笙、咏筝,甚至咏领边绣、脚下履这些女性饰物。以萧纲为代表的梁代诗人对此更加细化。如萧纲创作咏物诗共48首,可以概括分为咏自然天象、咏动植物以及咏人工制品三类。具体而言,所咏自然天象有日、月、云、雨、雪、霹雳等十种;动物有鹤、凫、雁、燕、马、鸡等十一种;植物有桃、桔、枣、芙蓉、柳等十三种;人工物有桥、宫殿、扇子、镜子等六种。正如罗宗强先生统计梁代咏物诗人所咏之物八十六种后说“:(这)只是其中的一部分。在宫体诗人那里,几乎〔4〕是无物不咏”。

这一时期女性开始进入咏物诗题材领域,出现了吟咏女性或与女性有关事物的宫体咏物诗。这是“因为在当时诗人的眼里,女性的地位也与宫中器物一样,都是作为被玩味、被〔5〕欣赏的对象而被题咏”。 永明诗人沈约、谢月兆、王融等人的创作可看作宫体咏物诗的先声。如沈约的《十咏二首》吟咏《领边绣》《、脚下履》,作者由领边绣联想到女人鬓发,而对履细致的刻画实则是写女人。谢月兆的《咏镜台》实为对女性妆容的细致描绘。梁代宫体诗大兴,作为宫体诗一部分的咏物诗也得以发展。一方面,那些专门咏物的诗歌变得极度女性化,徐君薸的《别义阳郡》二首:“饰面亭,妆成更点星,颊上红疑浅,眉心黛不青。故留残粉絮。挂着箔梁钉。”用女子的妆容来形容所见的亭阁,颇为巧媚。另一方面,那些以女性或与女性有关事物的诗歌则更带柔媚气,如萧纲的《咏舞诗二首》中以“逐节工新舞,娇态似凌虚”写舞女柔美的舞姿,《咏内人昼眠》:“梦笑开娇靥,眠鬟压落花。簟文生玉腕,香汗浸红纱”,以细腻的笔法,写出女性娇艳妩媚的姿态。还有一些诗歌则以隐晦的意象将咏物诗导向床第之欢,如时为东宫学士的纪少瑜有《咏残灯》一诗:“残灯犹未灭,将尽更扬辉。惟余一两焰,才得解罗衣。”借咏蜡烛,在衽席床帏的背景下,抒写男女之间的恋情。

可以说咏物诗发展到梁代题材极度细化,且走向艳情。虽然这些诗歌的思想较为贫弱,但从诗歌题材发展角度来看,梁代咏物诗将题材视野由自然物象转向人工制品,拉近了抒情主体与客体间的关系,同时“把诗歌从言志抒怀的传统窠臼中引导出来,这本身也意味着某种创新〔6〕”, 对后世有一定的积极影响。

二、梁代社会风尚与咏物诗

文学是社会生活的反映,咏物诗在齐梁大盛,也深受当时社会风尚的影响。六朝时期,社会动荡,政权更迭,加之享受腐化之风大行其道,追求感官享受成为知识分子的普遍心理。

萧绎《全德志序》云“:驷马高车,优游宴喜。既令公侯踞掌,复使要荒蹶角。入室生光,岂非盛矣!……人生行乐,止足为先。但使尊酒不空,坐客恒满。[7]” 整个社会由上到下,形成享乐的风尚。余英时先生指出,魏晋以后“道术既为天下裂,士大夫以天下为己任之精神逐渐为家族与个人意识所淹没”“,士大夫不复以国家和社会为念〔8〕”。 他们一改以往对精神世界中磊落个性、高洁人格的追求,开始走向平庸卑弱,现实感官享受成为普遍心理与愿望,以致于他们发出:“吐一言可以匡俗振民,动一议可以固邦兴国……斯大丈夫之志,非吾曹之所能及已。直以章句小才,虫篆末艺,含吐缥缈之上,翩跹樽俎之侧,委曲同之针缕,繁碎譬之米盐,孰致显荣,何能至到〔9〕” 的言论,认为“大丈夫如轻尘栖弱草,白驹之过隙。人生但欢乐,富贵在何时〔10〕”。 社会上产生了“怜风月,狎池苑,述恩荣,叙酣宴”(《文心雕龙·明诗》)歌舞宴饮的局面。

梁代文人多分布在不同的文人集团中,如当时有萧纲、萧绎、昭明太子文人集团。萧纲在雍州时,庾肩吾被“命与刘孝威、江伯摇、孔敬通、申子悦、徐防、王囿、孔铄、鲍至等十人抄撰众籍,丰其果馔,号‘高斋学士’〔10〕”。 当他被立为太子后“,又开文德省,置学士,肩吾子信、扌离子陵、吴郡张长公、北地傅弘、东海鲍至充其选。〔9〕” 组织文人集会,佐酒娱欢。在这些宴饮活动中,文人们“大量写作咏物诗,并开始以‘赋得’为题〔11〕” ,创作出大量的应诏、应令、应教诗类咏物诗,如萧纲有《赋得池萍诗》、《咏胡床应教诗》、《咏舞曲应令诗》。这些咏物诗多为即兴之作,属“为文而造情”(《文心雕龙·情采》)。

在梁代重声色、尚娱乐的社会风尚中,士人性情也开始变得女性化《,颜氏家训·勉学篇》载:“梁朝全盛之时,贵游子弟……无不熏衣剃面,傅粉施朱,驾长檐车,跟高齿屐,坐 子方褥,凭斑丝隐囊;列器玩于左右,从容出入,望若神仙。〔12〕”梁代宫廷贵族的审美指向开始转向柔美,不仅没有了两汉时代的豪壮之气,同时也失去了魏晋名士饮酒山林、放浪形骸的旷达之情。结集在这些贵族周围的文人们心态自然也是如此。这种女性化在咏物诗中的表现是,一方面诗人把他们的创作视野集中在落花飞絮、轻竹细柳等弱小之物上;另一方面,诗人开始将女性作为歌咏对象或将细物女性化,从而形成宫体咏物诗。文章在第一部分有详细论述,故此处从略。

三、梁代咏物诗的文学特质

梁代咏物诗内容琐碎,在诗中又多用赋的手法,缺乏比兴寓意“,虽极镂绘之工,皆匠气也〔13〕”, 因此不时被扣上形式主义的帽子,成为历代文人批判的对象。梁代咏物诗诗意比较浅陋,这确是它的欠缺之处,但在艺术上,梁代咏物诗仍有一定的文学价值,值得我们加以重新认识,我们从三个方面进行论述:

1,刻画形象细致工巧

《诗经》《、离骚》所开辟的比兴、寄托传统,千百年来,被历代文人奉为圭臬“:咏物一体,就题言之,则赋也;就所以作诗言之,即兴与比也”〔2〕 ,“咏物诗寓兴为上,传神次之〔2〕”。 所以齐梁以前,咏物诗成为诗人抒情言志的载体。如上文所举《橘颂》、《赠从弟》、《和郭主簿诗二首》等,其中的橘、松、菊都是诗人主观情致的外化物。刘宋时期,以谢灵运为代表的山水诗人,把对客观物象细致刻画的技巧引入诗中。“白云抱幽石,绿 媚清涟”(《过始宁墅》)、“山桃发红萼,野蕨渐紫苞”(《酬从弟惠连》),对山水、花草树木的形、色、光都做了细致精微的描写。与山水诗同时兴起的咏物诗也强化了对物象外部特征的刻画。如沈约的《园橘诗》:“绿叶迎露滋,朱苞待霜润”,描写橘树叶与花苞《;咏筝诗》:“秦筝吐绝调,玉柱扬清曲。弦依高张断,声随妙指续”,对秦筝做了形象生动的描写。与之同时的王融、谢月兆等永明诗人也创作了许多传神写物的咏物诗。由于齐梁文学风貌的相续性,到了梁代,这种创作手法得到了长足发展。“风轻不动叶,雨细未沾衣。入楼如雾上,拂马似尘飞”,萧绎的这首《咏细雨》将细雨轻、微、静的特点描写得淋漓尽致。再如鲍泉的《咏蔷薇诗》:“经直宜春馆,靡上兰宫。片舒犹带紫,半卷未全红。叶薂难蔽日,花密易伤风。”诗人以工笔细致描绘出蔷薇含苞待放娇嫩可人的外在特征。

当然从题材角度来看,梁代诗人的咏物诗多为吟风雪、弄花草之作,缺乏浑厚的感情力度,以及对诗题深层次、独特性开掘,因而表现出诗思贫乏庸俗的一面。而且宫体诗人往往着力于对诗题精雕细刻的描绘,追求形似而缺少神韵,叶燮在《原诗》中说“:六朝之诗,始知烘染设色,微分浓淡,而远近层次,尚在形似意想间,犹未显然分明也。〔14〕” 。但从艺术上来说,梁代咏物诗能对物象做细致描写,即所谓:“窥情风景之上,钻貌草木之中”(《文心雕龙·物色》),同时也可以起到“触兴起情,因物附理”(《文心雕龙·比兴》)的作用,能给人一种娱神悦目的艺术享受。

2,清浅平易的语言风格

宋齐前期的诗歌创作追求语言的新僻和藻饰。《文心雕龙·明诗》云“:宋初文咏,……俪采百字之偶,争价一句之奇;情必极貌以写物,辞必穷力而追新。”《通变》篇又云:“宋初讹而新。”这种语言风格与好用典故相结合就形成了雕琢艰涩的诗风。到了齐永明时期谢月兆提出“好诗圆美流转如弹丸”(《南史·王筠传》),诗人敏锐直接地感受外物之美,以清丽流畅的语言予以表现。沈约提出“三易”说,即“文章当从三易:易见事,一也;易识字,二也;易诵读,三也。〔15〕” 提出时间虽不能确考,但它与永明诗风共同标志着齐梁诗风的新变。

另外当时还有其他一些诗人也提出这样的诗论主张,例如萧子显在《南齐书·文学传论》中说诗歌语言是“委自天机”,萧纲在《答湘东王和受试诗书》中也认为要“吐言天拔,出于自然”。这些都体现出时人对自然清丽语言美的追求。

梁代咏物诗人在实际的诗歌创作中,写出了许多语言清新自然之作。如萧纲的《浮云诗》“:可怜片云生,暂重复还轻。欲使襄王梦,应过白帝城。”整首诗语言浅近,虽也着力于物象的刻画,但已没有前代诗人的雕饰。我们以谢月兆《咏风诗》中对风的描写为例“:垂杨低复举,新萍合且离。”与萧纲诗对比可谓鲜明。另外,梁代咏物诗虽说语言浅近,但在诗中作者将自然的语言与对诗意的追求巧妙地结合起来,形成别有韵味的诗歌意趣。如徐《赋得帘尘》:“朝逐珠胎卷,夜傍玉钩垂。恒教罗袖拂,不分秋风吹”,被王夫之评价为“浅中良有意致〔16〕” 虽为咏帘尘,暗寓对宫廷生活的热衷,并富有一定的生活情趣。

3讲求声律,工于对仗

在沈约、谢月兆等人倡导“永明体”诗歌格律的影响下,梁代咏物诗人在诗歌创作中,继承并发展了这种格律说。所谓“至律绝诸体,实梁世诸人兆端。〔17〕” 梁代诗人的诗中有许多合律的诗句,其中梁简文帝的诗可视为五七言律诗之始。咏物诗,作为宫体诗内容一部分,也出现了许多合律的作品。如简文帝的诗句“影前光照耀,香里蝶徘徊”(《咏芙蓉诗》);“流摇妆影坏,钗落鬓花空”(《照流看落钗》);萧绎的《咏细雨》“:风轻不动叶,雨细未沾衣”。这些诗歌在遣词用句上注重锤炼且工稳圆润,对偶精切又讲求声律,与唐律已很接近。其中有的诗作全篇近律,如简文帝的《咏初桃诗》:“初桃丽新采,照地吐其芳。枝间留紫燕,叶里发轻香。飞花入落井,交干拂华堂。若映窗前柳,悬疑红粉妆。”中间四句不仅对仗工整,而且声合律联平仄,在语言上选词炼字也很讲究。

总之,梁代咏物诗在梁代特殊的时代中产生,从题材内容、艺术特色上都带有鲜明的时代烙印。通过了解梁代咏物诗的发展情况,我们可以把握它在中国咏物诗发展史中的独特地位,并对观照梁代其他文学现象都能起到积极的作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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